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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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象牙雕琢的菱花窗一一關閉,美貌的侍女們亦依次退下。白衣人抱著惜月走進內室,將她安放在了鋪繡華美的床褥上。她被他施用了法術,渾身僵硬無法動彈,只能斜斜地躺著,用不安的眼神看著周圍。

這樓中馨香浮沈,奇珍無數,就連床幔四周垂著的珠子,也是透明如冰,隱隱生光。

白衣人坐在床沿,輕撫了小狐貍一下,低聲道:“縈歌,百果林的妖水能使人變成獸類,但時間也不會太久。你看起來精神疲憊,就在此休息一會兒,我先施法救醒腓腓。”

惜月雖然害怕,可看到躺在床邊案幾上的腓腓,還是小心地點了點頭。

白衣人見了,唇邊揚起一抹微笑,又摸了摸她的腦袋,起身走到了案幾前。腓腓趴在那兒一動不動,雖然濕漉漉的毛已被擦幹,可看上去還是疲憊無力,形容憔悴。

他站在那兒,緩緩擡起右手,掌心漸漸浮現出一團白茫茫的光霧。其間紅光爍爍,似是有一枚丹珠在徐徐盤飛。那珠子起先只是發出淡淡緋紅,盤繞數圈之後,色澤便漸漸加深,自緋紅至丹紅直至嫣紅似春寒梅開,嬌艷曼麗。

白茫茫的光霧裹挾著紅珠在腓腓身上緩慢盤旋,逐漸的將腓腓全身覆蓋,那枚紅珠則最後停留在它的額前,一明一暗,好似螢火。

過了片刻,腓腓的身子微微一抽,繼而爪子動了幾下,像是想要撐起。

紅珠的光芒越來越盛,腓腓的額前漸漸出現了三道彎曲的火苗痕跡,帶著淺淺緋紅,猶如印上的花紋。與此同時,它的四只腳上亦浮現出淺色緋紅,就連尾巴尖尖也染上了一層。

躺在床上的顏惜月驚訝萬分,眼見腓腓越變越美,終於長毛一抖,睜開了水汪汪的眼睛。

那眼睛比起以前更為烏黑光亮,好似浸在水中的黑寶石一般。

紅珠還在它的眼前盤旋,蘇醒過來的腓腓望到了白衣男子,先是一呆,隨即彈躍而起,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裏。

“嗷嗷!男主人!”

顏惜月終於能夠確定此人應該就是青丘國主。

盡管她對他毫無印象,可是腓腓自從醒來之後,便和他親密無比。

青丘國主坐在床沿,眉心長出三道火焰的腓腓則在厚厚的地毯上來回奔跑,因四只腳上也有了淺紅色,望上去更是美麗。它先是在床邊轉圈晃動尾巴,後又爬到床上,伸出爪子撩撥小狐貍,發出疑惑:“嗷嗷,主人怎麽變成了小狐貍?”

青丘國主將腓腓抱了過來,“定是你帶著主人亂走,致使她誤飲了那潭妖水,所以才變成了這樣。”

“嗷?”腓腓歪著頭看看他,又看看惜月,忽然叫道,“嗷嗷,果子吃下去之後,腓腓渾身就像燒起來,只想喝水!主人就跳到水裏來救腓腓了!”

青丘國主搖了搖頭,“那百果林中果實各有差別,卻多數有毒,幸好你吃的並不是劇毒之果,否則只怕小命不保。”他摸了摸腓腓的腦袋,又道,“你這頭上有傷,我剛才已施法救治。你與主人這些年都去了哪裏?怎會變得如此狼狽?”

腓腓豎起耳朵,“嗷嗷,腓腓和主人分離很多年了!”

青丘國主一怔,隨即望向躺在床上的小狐貍,“縈歌,難道這些年你沒有跟腓腓在一起嗎?”

惜月有氣無力地點點頭,他心懷疑惑,伸出雙指在她額頭輕輕一點,靈氣源源不斷註入其中。可是惜月掙紮了一下,卻還是沒變回人形。

他喟嘆道:“看來還要再等一陣才能覆原,你既已回來也不必著急,到時候再與我慢慢講來。”

惜月沮喪地趴在床上。國主見這紅色狐貍身形嬌小,眼睛烏黑,望之楚楚動人,不由將她攔腰托起放在了膝上。顏惜月掙紮著想要跳下,他卻按著她的背部,捋著那順滑的紅毛道:“為何對我如此生疏了?百年未見,縈歌你依舊惹人憐愛,變成了狐貍豈不是也很好?正與我相互匹配。”

說話間,他竟又將小狐貍摟到懷中,指尖一轉便撫向她的小嘴。顏惜月驚得毛都豎立起來,擡起爪子便向他揮去。

“還與我鬥氣?”國主輕一揚手便將爪子抓住,正在此時,外面的侍女輕叩門扉,“主上,紡然娘子有急事稟告。”

國主皺了皺眉,只得站起身來,臨出房間前又回頭望了惜月一眼,並叮囑腓腓好生陪伴,不得亂走。

腓腓連連點頭,他這才出了房間。不多時,又有數名侍女推門而入,在室內熏香打掃,井然有序。惜月內心煩躁,可侍女們在周圍來來回回,她也只能假裝小睡,躲在床上埋頭不動。

那國主下了鳳錦樓,紡然正等在樓下,身後還有一名身材高大的武將。

“何事來報?”國主被打攪了與惜月獨處的機會,有些不悅。那武將連忙道:“主上,國界邊緣的法陣有所異動,似是有外物正在窺探,因此末將趕緊前來通稟。”

國主望向天際,碧空無垠,浮雲縷縷,看似並無異樣,但紡然亦道:“我剛才正準備離開,見黑將軍匆忙趕來,就覺得事出反常。主上,您剛才說那小狐貍是縈歌,可她早已離開青丘,為何現在忽然回來?與法陣波動是否有著關系?”

國主擡手阻止了她的追問,道:“此事要等她恢覆人形後才能問清,既然法陣波動,我自去寶光殿查看。黑將軍速速帶人把守各處,若是還有變化,即刻派人來報。”

黑將軍領命而去,青丘國主帶著紡然快步向南,繞過花|徑後前面便是一座宮殿。門口的守衛者見了兩人,行禮後將沈重的大門徐徐打開。

這宮殿中盤龍大柱金輝沈沈,當先一座高臺,正中安有鎏金座椅。椅後則是碧玉雕琢而成的巨大屏風,上有山水樓閣,江河湖泊,其中山頂宮闕竟與此處一模一樣。

國主來到那屏風前,掌心白光浮現,手指一動,那光芒便飛向屏風右上方。那裏山巒起伏,中間有一潭湖水,杳然幽然。光點輕輕落入湖水中央,堅硬的玉石屏風上很快起了波紋。

那波紋如江潮湧動,忽一陣白光閃動,站在屏風前的兩人便不見了蹤影。

與此同時,夙淵已繞著莽莽山林尋了幾遍,憑借著神識可見的殘餘妖氣,他最終尋至了兩座高峰之間。

山巖陡峭,草木層層,如出鞘青劍直刺雲霄。夙淵在空中盤旋許久,也不見這山林中存有什麽猛獸。但奇怪的是,當他在兩山之間徐徐盤飛之時,總覺得有無形的靈氣若隱若現,有時還會微微震蕩。

他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,陡然轉身,那長尾擺動處,驟然感覺到一股巨力自相反方向湧動而來。夙淵旋即掠向較低的那座山峰,他停在山崖之上,朝著空茫山間長聲吟嘯。

龍吟之聲回蕩不已,整片山林為之震動。而前方空中原只是煙霧霭霭,在這群山震顫之際,卻漸漸浮現茫茫白光,在山崖前來回旋轉,形成了一道牢固的屏障。

夙淵見到此景,便知這兩峰看似平常無奇,實則隱含玄機。

白光如銀河般環繞山峰,蔓延無盡。夙淵自對面山崖間疾掠而出,朝著那座高峰直撲過去。豈料身子還未接近流轉的白光,便覺刺骨寒意裹挾周身,一剎那仿佛成千上百的冰針徑直刺入體內。他在空中迅疾轉身,甩起長尾便朝著白光猛撞過去,只聽風中傳來陣陣裂響,就仿佛千年寒冰綻現碎痕。

夙淵昂首咆哮,再度朝著那白光沖撞。卻在此時,半空中忽現白影倏動,如靈狐般飛速掠向夙淵上方。夙淵迅疾回身,探爪間已被那白影搶先出擊,但見無數寒光飛刺而至,眼看就要將他釘在山崖。

他在緊急之間騰身躍起,利爪直落,抓向白影。那白影身形靈動,在空中不斷輾轉挪移,周身為寒光冰刺所護,夙淵多次出擊卻近不得其身。

而此時又有一道碧影自山崖間現身,趁著夙淵與白影相鬥之時,長袖一揚,便甩出漆黑軟鞭。長鞭在風中抖出巨響,朝著夙淵背脊猛抽過去。夙淵驚覺回身,龍尾一震,躲過鞭影,而那白影又趁勢攻來,冰刺飛卷,呼嘯生寒。

夙淵在風中猛然騰空,龍吟聲中金光暴漲,無數的冰刺還未近身便紛紛碎裂,朝著白影倒飛過去。那白影翻身疾掠,夙淵緊追不舍,身後的碧影長鞭又來,震動山風尖聲嘯響。

黑龍怒極轉身,猛然出爪扣住長鞭,順勢一甩便將那碧影撞向山巒。那碧影發出驚呼,本已掠至對面的白影隨即施法,但見半空中光環重疊,剎那間已將碧影護佑其中。

而此時夙淵卻已抽身轉去,朝著對面山峰間的茫茫靈氣出爪猛撕,一時間山巒劇震,瀑流激蕩。

那白影飛速掠來,原是一只雍容華貴的九尾白狐,雙目碧清,腳踏靈雲。

“哪裏來的妖龍,我青丘國與你有何瓜葛,你竟在此肆意妄為?!”

夙淵拱身長吟,利爪森森。“我並無意冒犯,但身邊之人在附近山林莫名失蹤,我情急之下發現了此處有異,便以為是妖物聚集之所,還請見諒。”

九尾白狐傲然擡頭,長尾微搖,猶如雲朵。“你這妖龍既黑且蠢,我青丘國怎會拐帶外人入內?!還不速速離去?若還來侵犯,休怪我出手無情。”

夙淵被他無端譏諷,心頭惱火異常,可眼下急於找到惜月,只得忍氣吞聲道:“靈狐請勿發怒,失蹤的乃是我心愛之人,她身邊還帶著受傷的神獸,原本就是想來青丘尋找舊主,卻在附近離奇消失。若她沒被你們帶走,卻不知周圍還有沒有什麽厲害的妖魔?”

九尾白狐一凜,用碧清妙目打量了他一番,“失蹤的人叫什麽名字?”

“顏惜月。”夙淵以為有了轉機,連忙回答。

豈料白狐冷哂一下,扭轉身子道:“這裏沒見過什麽顏惜月,我也不知附近有無妖魔。青丘國向來與世隔絕,你還是自去尋找,不要再來打擾。”

夙淵心頭一寒,九尾白狐再沒給他開口機會,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白光之間。他再一回頭,那懸在半山的碧影也隨之不見,先前還爭鬥猛烈的山間轉眼就只剩他一個。

茫茫白光亦漸漸消散,一切回覆了原樣。青山白雲,寂靜如初,浮在空中的夙淵只覺茫然,一時間竟不知該去向何方。

光影浮動,白影飄然,那靈狐隱入法陣之後,便又幻化為俊逸男子。身後碧影原是綠羽雀鳥,飛了一圈後亦化為了姿容冷艷的紡然。

“主上,那黑龍要找的莫非就是縈歌?”

青丘國主不悅道:“他說的人並不是縈歌,你不要胡亂聯系!”

紡然知道他心中最為介意的就是縈歌,故此只好不再多話。兩人沿著幽長山路一直向上,走至一道山壁前,青丘國主彈指一揚,四周頓時又起波紋。這波紋漸漸擴散,終至將兩人身影隱沒其內。

片刻之後,寶光殿中的屏風上亮光隱隱,國主與紡然已回到了殿中。

“回去之後,不要對縈歌說起那黑龍之事。”他一邊說著,一邊思量道,“久別重逢,應該給她準備些什麽好……”

紡然臉色陰沈,沈默著跟在他身後走出宮殿。可才一出門,便見前方小徑有侍女慌張奔來:“主上!主上!那個小狐貍已經變成人形,竟趁著姐妹們不備,帶著靈獸跳下了鳳錦樓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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